桃花開了，粉紅的，薄薄的瓣，在枝頭排著，遠看確也好看。然而走近了，便發現那花瓣上沾著泥點，大約是前日的雨水濺起的。花蕊間偶有螞蟻爬行，忙忙碌碌，不知在搬運什么。

村里人都說桃花吉利，是喜事的兆頭。張家的姑娘出嫁前，院子里那株老桃樹忽然開了花，于是眾人皆道是吉兆。誰知婚后三月，那姑娘便被夫家休了回來，說是不能生育。桃樹依舊開花，花瓣落在姑娘的衣襟上，她也不拂去，只是呆坐著。

城里的文人墨客最愛詠桃花，說它"妖嬈""艷冶"，筆下生花，仿佛桃花真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。他們大約沒見過桃樹結果時的情形——果子未熟便被孩童用竹竿打下，熟透了便招來飛蟲，腐爛的落在地上，發出甜膩的臭味。

李家的傻子最愛桃花。每年花開時，他便站在樹下，仰著臉笑。村童們用石子擲他，他也不躲，只是指著桃花"啊啊"地叫。去年春天，他死在桃樹下，手里還攥著一把花瓣。人們發現時，花瓣已被血染成了褐色。

桃花還是年復一年地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