檐角漏下的四季詩行
老房子的檐角總讓我著迷。它像一支飽蘸時光的筆,在歲月的宣紙上,慢慢洇開四季的詩行。
春日里,檐角是雨珠的琴鍵。驚蟄過后,細雨總愛悄無聲息地來。最初是針尖似的,輕輕敲打瓦片,漸漸便成了珠玉落盤的節奏。我喜歡趴在窗邊,看檐角垂下的雨簾,像誰扯碎了銀河,把星星點點的光亮揉進雨絲里。雨停時,檐角還掛著幾串遲遲不肯墜落的水珠,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,偶爾有麻雀撲棱棱掠過,驚得水珠簌簌而落,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音符。墻角的苔蘚吸飽了雨水,泛出鮮嫩的綠意,仿佛檐角滴落的每一滴雨,都在為春天寫序。
到了盛夏,檐角成了蟬鳴的擴音器。正午的陽光把瓦片曬得發燙,老槐樹的影子縮在墻根打盹,唯有蟬在枝頭不知疲倦地高歌。透過檐角的陰影望去,天空藍得透明,偶爾飄過一朵懶洋洋的云,像被夏日曬化的棉花糖。傍晚,暑氣稍退,晚風便順著檐角溜進來,輕輕晃動廊下的竹簾。外婆會搬出竹榻,我躺在上面數星星,看銀河在檐角的輪廓里流淌,聽她講牛郎織女的故事,直到月光爬上眉梢。
秋風起時,檐角成了落葉的驛站。梧桐樹的葉子開始泛黃,風一吹,便打著旋兒往檐角落。有時兩三片葉子卡在瓦縫間,像給老房子戴上了金色的發卡;有時整樹的葉子簌簌而下,在檐下鋪成厚厚的地毯。清晨推窗,能看見霜花在檐角勾勒出細密的紋路,陽光一照,便化作晶瑩的水珠。院中的菊花在秋風里開得肆意,金黃的花瓣隨風輕顫,與檐角的落葉相映成趣,像是秋天隨手寫下的對仗工整的詩句。
寒冬降臨,檐角又成了冰凌的舞臺。雪后的清晨,推開房門,總能看見檐角垂著長短不一的冰棱,在陽光下閃著冷冽的光。孩子們舉著竹竿,小心翼翼地敲打冰棱,看它們“咔嚓”一聲墜落,摔成滿地的碎鉆。有時太陽出來,冰棱便開始融化,一滴一滴的水珠,像是老房子在悄悄流淚。夜晚,月光灑在覆著薄雪的檐角,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,唯有北風在瓦縫間輕輕吟唱,為這銀裝素裹的冬夜,譜上一首低沉的搖籃曲。
如今住進高樓,再難見到那樣的檐角。但每當走過老街,望見那些布滿青苔的瓦片,聽見雨打屋檐的聲音,記憶里的四季便會順著檐角流淌出來。原來時光從未真正流逝,它只是藏在檐角的褶皺里,把春的溫柔、夏的熾熱、秋的沉靜、冬的凜冽,都釀成了一首首耐人尋味的詩。那些檐角漏下的光陰,早已刻進生命的年輪,在歲月的長河里,永遠泛著溫暖的光。
作者:顏夢雨,江浩源,胡玉婷,高晨茜,陳嬌嬌,張琳羚 來源:自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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